祁进。(苏子恪)

一言半句便通玄,何用经书千万篇。
人若不为形所累,眼前即是大罗天。

【纪和纪】不能忘情 一.1 和致斋初识纪晓岚

写在前面:

  纪和纪,半史半剧,长篇连载,每篇字数不定,月更(没有意外的话一般在中旬),有大纲,(尽量)不坑,有婴儿车,欢迎养猪。

   @不听不听 圈猪主人(?)发出开心吗的声音。


  同列们都说,紫禁城的天总是显得比外面更沉闷闷的。和珅却不这么觉得。

  这里的天窄是窄了点,可因为窄,却显得更高。

 

  值房外传来叮呤咣啷的声音,不知是哪位公子哥儿走路甩甩搭搭的,碰着了门框。

  “你听说了没有,那个纪晓岚回来了!就住在珠巢街。”

  “哪个?就是几年前本来要放一任外官,被爷以恩宠强提了一级留在京里的那个?”

  “还能有哪个?可不就是他!哎,说起这纪晓岚大人也是可怜,刚被留下来,就因为犯了事儿流放乌鲁木齐去了。”

  “要不怎么说世事难料呢。这次回来,也不见得就是什么好事。要我说啊,这幸进的口子就不能开,一开必定要出事儿……”

  话音突然止了。

 

  和珅坐在矮床上与进来的两人对视了一眼,谁都没有先打招呼的意思。那两个公子哥儿窃窃私语了一番,推搡着各自去换了衣裳,把个和珅只当成透明人物。和珅也不在意,慢慢地换着靴子,心里想着方才听见的那一耳朵情报。

  ——当个小小的侍卫也没什么不好,至少这里混的都是大家族里出来的少爷,别的不好说,消息灵通是一等一的。

  只除了看不起人。

 

  和珅换好了常服站起来,那两个人立刻不再说话,各自打着眼色捂好财物。和珅丝毫不受他们怪样的干扰,面不改色、目不斜视,稳稳当当地迈步出了门。

  他是穷,甚至有时穷到吃不上饭的地步,又不好意思连带弟弟总靠着岳家,为此还曾经求过小太监换些大酱来裹腹——结交太监素来是被这些八旗子弟看不起的事儿,然而命要是没了,还有什么看得起看不起的呢?和珅看得极开;他总有一日要飞上九天的,是这些疑心他会偷盗财物的公子哥儿失了机会。

  纪晓岚,和珅想着,这个人他也有所耳闻,曾是万岁爷面前一等一的宠臣。三年前,纪晓岚起复京察,要外放他一任贵州都匀知府,万岁爷亲自拦下了,说纪昀学问优长,不能稍离左右,于是加了四品衔,留左春坊左庶子,硬是把人拘在自己面前,四月又提了侍读学士。可惜当年六月,就因为泄露籍没前运使卢见曾谕旨夺职,十月就给发出去了——实是不得不让人感慨世事无常。

  现在他回来了。因为什么回来的呢?

  和珅穿过小门,慢慢地在脑中把这几个月以来的消息串联起来。

  ——四库全书馆据说要立馆了;如今执掌这件事的估计会是刘统勋,而刘统勋正是纪晓岚的座师。

  和珅面上露出一丝笑容。这可不就是机会到了?单从他做出来的事儿就能看出,纪晓岚这个人,文采斐然,又重情义,如今既然落魄,正是雪中送炭的大好时机。转过几月,此人一旦高升,他便也有机会从这个位置上松动松动了。

  幸进的口子不能开?呵。除了幸进,他难道还有什么办法吗? 

  拿定了主意,和珅掸了掸半旧不新的棉布长衫,大步往驴肉胡同走去。

 

  “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喔——来来来杏儿,给老爷装袋烟。”

  纪晓岚自乌鲁木齐从军归,僦居珠巢街路东一宅,与臬司龙承祖正临着。因为这一层缘故,他返京的消息没多久就传遍了朝廷内外,但是上门探望的人却是少之又少;除了刘墉几个昔日知交好友第一日便忙忙地赶来嘘寒问暖,后几日均是门可罗雀,与三年前的境况可谓是天差地别。他也不生气,只拖着长音感慨一声,紧跟着就关注他的烟锅去了。

  三年的风霜历练,不仅没有磨平他的锐气,反而将其打磨得更像一柄千锤百炼后的长剑了。只是这会儿剑入了鞘,半点不显,于是看上去便格外沉着稳重,脊梁骨挺直得如同青竹。然而一瞧表情,噫——还是那个凑流氓纪晓岚。杏儿嘟着嘴给他家没个正形的老爷装好烟叶,又打了火镰点燃,看着纪晓岚美滋滋地嘬出一道白烟,这才行了个礼转身做饭去了。

  纪晓岚独自一人躺在椅上晃晃悠悠,在阳光下眯着眼心满意足地吞云吐雾。他总是一副很容易满足的样子;只有乾隆才知道他不满起来是什么模样,虽然次数也是少之又少。

  便如现在,门庭冷落,食不充饥,纪晓岚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,仿佛只要有烟叶儿,他就能过得很快活——充军三年,别的没什么长进,这烟瘾倒是愈发大了。

 

  “老爷。”

  “嗯?老蔡啊。什么事儿?”

  “有人递了拜帖。”

  “……什么?”

  ——稀奇。

 

  纪晓岚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。这时候还有人往他这儿投帖?

  他直起身来,从老蔡手里接过那张小小的红帖儿翻开看了看:“‘三等侍卫,轻车都尉和珅’,这什么人啊?”话音刚落又自己笑出声来,拍了一下他那光滑的脑门儿,“嗨,我问你你也不知道。算了,你去请人家进来吧。”

  “是。”

  老蔡转身往门房给人答复去了,纪晓岚收回视线,颠来倒去地又把帖子看了两遍,也不知他看出了什么花儿——确实除了官职爵位姓名就没有别的了。惟独这笔字……纪晓岚眯了眼,这字看上去颇为眼熟啊,这笔锋,挑勾的风格,怎么有点像……

  “纪大人。”一个颇为柔和悦耳的声音传来,纪晓岚不由自主地便抬起头,紧跟着就愣住了。

  面前这个少年郎看上去也就是二十上下的年纪,看身量是个北人,却生得如南人般眉清目秀,唇红齿白的,当真一副好相貌……是纪晓岚喜欢的款。

  没错,纪晓岚身为风月场的常客,其实是男女不拘的。但能生成这样带着硬朗锐气的柔和面孔的,他还一个都没见过,此刻难免愣了个神。

  和珅不晓得他在愣什么,见纪晓岚一时似乎走了神,也不尴尬,只重新拱了拱手——他现学的汉人礼数,动作也不甚标准,还是右手抱左手的凶礼;幸好纪晓岚也没留意到——道:“纪大人,在下和珅,字致斋。”

  “哦,和侍卫,”纪晓岚突然间回了神,眉眼之中立刻漾起笑意,宛如涟漪层层荡开,“不必多礼不必多礼。嗨,我如今也不算什么大人了,你我便以表字相称如何?”

  “……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,晓岚兄。”

 

  提着回礼走出门的时候,和珅还觉得有些踩在云端的不真实感。他实是没有想到如此顺利。在他的设想里,今日来试探一二,也就是图能给纪晓岚留下个不错的印象,今后再借故相逢几次,慢慢便能熟络起来;然而他确实不曾接触过纪晓岚这般能聊、会聊且愿意同他聊的人,那一腔善意与风趣尽皆翻开来摆在面上,赤诚地展给他予取予求,甚至收了他一小盒烟叶,就回赠了一满匣书笺与粳米——前者尚不算什么,后者却是他如今着实不能狠下心推辞的东西。这待遇实在好过了头,甚至让和珅有些惶恐。

  他想起穿过垂花门第一眼看到的纪晓岚。

  那人穿着一身同样半新不旧的青色长衫,正坐在绿荫下翻看他的名帖。好看的脖颈和脊梁一道绷出一个如弓般柔韧的弧度,让人想起大风里略略俯身的绿竹。而他一抬头,眉眼间尽是温柔笑意,连眼底卧蚕都隆起来,眼角的笑纹不似作伪,全然是一片赤子之心。和珅几乎要被灼得惭愧了起来——他竟谋算着要利用这样一个人;这样一个人竟要被他利用了。

  和珅为数不多的良心感到一丝微疼,然而很快又压了下去。

  他必须要出人头地,尽早、尽快地——他的弟弟和琳还在咸安宫官学读书,他必须、哪怕倾家荡产、不择手段也要供他继续读下去。他已经迫于生计不能再科考了,可钮祜禄家,不能连一个读书人都没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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