祁进。(苏子恪)

一言半句便通玄,何用经书千万篇。
人若不为形所累,眼前即是大罗天。

【纪和纪】不能忘情 一.2 引至交互诉平生愿

写在前面:

  纪和纪,半史半剧,长篇连载,每篇字数不定,月更(没有意外的话一般在中旬),有大纲,(尽量)不坑,有婴儿车欢迎养猪。

   @不听不听 和不听一边聊天一边高速写完的第二弹,如果没有意外再见面就是国庆以后了!和不听灵魂沟通真开心。


  六月,纪晓岚受诏校秘书。

  这是个什么官职呢?这是个……前所未有的官职。对,这官职是新的,就像郭嘉之前从无军师祭酒一样。

  官场上对这种事太敏感了。几乎是顷刻之间,纪晓岚的待遇就翻了个翻儿:纪府从门可罗雀,一下儿又回到门庭若市了。

  纪晓岚呢?安之若素。

  他是浑不在意这些事的,虽然如今也不免要做起来——乌鲁木齐一行,总算锉去了他不合时宜的嘴欠玩笑,开始学着好好说人话了。于是人情往来的事也愈发多了起来,叫人不堪其扰。然而特有一个人,纪晓岚念了很久,也没见他再来。

  这个人,就是见面就叫错了纪晓岚的姓的和珅——纪晓岚的姓读己,但过去这半个月的往来间,他也没刻意去纠正过,就像他同样包容了和珅别别扭扭的拱手礼一样:谁让他对人家有意思呢?

  然而现在看来,人家对他好像没意思啊。纪晓岚攥着烟杆,发愁。

  “老爷,这画儿有什么不对吗?”

  “嗯……嗯?啊,没什么不对的啊。”

  “那您苦大仇深地盯着它一上午干嘛呐?”

  “老爷我想事儿呢,想事儿呢……哎,杏儿啊,给老爷更衣,我出个门儿。”

  

  文盲和侍卫……不是,钮祜禄侍卫,这会儿在干嘛呢?

  和珅今天正轮着休沐。眼下已经入了夏,天气逐渐热起来,为了省衣裳,和珅正在家光着脊梁读书。然而那书本上的方块字仿佛变成了清文的蝌蚪似的,还晃来晃去,总之是不往他心里走。

  这几日,他在列里的待遇突然好了起来,不仅没人再当面说他坏话了,甚至出列的时候也都让他站在好位置。和珅从他们漏出来的只言片语中猜到,是纪晓岚问了关于他的事儿。

  眼神控制不住地往旧书架上摆着的新纸匣上瞄,和珅忽地站了起来,跑到院子里打了桶水,直直把脸埋了进去。

  他很少做出这么傻的举动,然而他热。坐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,和珅依旧感觉一道目光如影随形地追着他,就像他每次离开纪府时的目光那样——然而这次这目光可让他如芒刺在背,甚至产生了连心底的念头都被窥透的羞耻感。

  ——他都问了什么?自然是不能期望那些同列嘴上有个把门的,恐怕他想问的这会儿都已经知道了。那他为何要问?是自己成功了吗?成功引起了他的注意?他注意到的,是自己的才华,还是每次都刻意穿上身的同一件旧棉袍?

  和珅觉得脑子很热,隐隐还有些发胀,连着脸也通红起来。

  这明明是他算计好的东西,纪晓岚的举动也在他的预期之中,然而他怎么会有这样的情绪?总不能是因为纪晓岚的文采太好,以至于自己深觉形秽吧?

  他想起搁在桌上的四书章句集注——那本让自己当年的科考一败涂地的书——总觉得脸更热了。

  “哎,劳您驾,我问个路!这儿是驴肉胡同吗?”

  极具辨识度的声音忽然闯入和珅的耳朵。

  “哗啦!”

  差点带倒了水桶,和珅猛然抬起身来,一脸的不可置信——紧跟着,他飞快地跑向屋里,擦脸、穿衣裳、换鞋、飞奔出门,一气呵成……虽然出门的时候还在系着盘扣。没办法,刘全儿今日去咸安宫官学给和琳送东西去了,家里只有他一个。

  然而分明是这么好的卖惨机会,他却满心不愿让纪晓岚瞧见自己的窘迫——即使这似乎已经违背了他的初衷。

  

  “纪大人!”

  “嗯?致斋?你怎么……你这衣裳怎么了?还有这头发也……遇上什么事儿了你?”纪晓岚刚想问他怎么就迎出来了,又想问他怎么又开始叫自己大人,最终问出来的却是八竿子打不着的问题。这刚从欢好现场跑出来似的形象着实让人看不过眼,纪晓岚也不和他见外,上手就替他整理衣裳。

  和珅伸手摸了摸头发,湿漉漉的。他正心说“你个文人怎么跑这么快,隔着两条街一眨眼就到了”“你要再快点别说衣衫不整了都能看见我不穿衣裳”,猛然间盘扣就遭到了突然袭击。满脑子奇怪念头的和珅差点惊得抬手就攥住纪晓岚的手腕,甚至还做贼心虚地看了看四周:“纪大人……”

  “怎么又叫我纪大人,我伺候你你紧张啊?”纪晓岚仍旧是宽和地笑着调侃他,把皱皱巴巴的衣领重新替他系好,顺手又拍了一下他胸口,“别紧张,啊。”

  “不紧张……嗨,我这不是,今天天热,脑子有点懵……这不,刚洗了把脸,还把头发弄湿了。”和珅几乎是一瞬间就拽好了合适的理由,待那双手从他领口拿下去,便抬手邀道,“这天儿太热,我正打算去喝碗凉茶,晓岚兄若无事,不如同路?”

  纪晓岚昂首朗然一笑,瞧着和珅挤了挤眼睛,就好像人家不是邀他去喝茶,而是邀他去嫖娼:“哈哈哈哈这等美事怎么少得了我纪昀?走走走同去同去……”

  

  直到坐在茶铺里,纪晓岚还没咂摸够滋味儿——刚才拍那一下手感太好,和珅的胸口是紧实又不硌手的一层肌肉,拍一下儿仿佛还能弹一弹似的,这要是……呸,想什么呢你纪昀!

  纪晓岚很是唾弃了自己一把。这半个月和珅常往纪府跑,多是请教经史类的问题,要么就是跟他学画,一瞧就是个正经人,惟独自个儿不够正经。他张了张嘴想找补一下自己念头上的不正经,然而一开口都跑了味儿:“怎么最近几天没看你家来啊?”

  和珅让他一句自然而然的“家来”惊得一愣——自己的地位都已经到了登堂入室的地步了吗?

  纪晓岚看他不说话,念头一转,就找出了对他而言最可能的理由,便笑道:“怎么,你是觉得我纪晓岚如今要东山再起了,怕人说你攀附,不愿来了?”

  “哪里哪里,晓岚兄可千万别这么想我。”和珅赶忙摇头,一方面是拿捏得恰到好处的演技,一方面也掺杂着说不上究竟有几分的真心,“我自然知道晓岚兄不是以权势看人的人,只是近几日……近几日一直不得闲么。”他仔细地停顿了一下,仿佛确实是不大敢去纪府、自己又不愿意说出来的样子。

  纪晓岚果然上钩,笑着拍了拍他放在桌上微微蜷着的手,又拿起烟杆浅浅地嘬了一下:“致斋啊,你这人就是心思细,心思重。”和珅上半句刚心虚地略一惊,听到后半句便放下心来,果真便听纪晓岚接着道:“我知道你在想什么。咱们俩也算患难之交,贫贱之交,和别人的交情不一样的,你尽管把心呀,放在肚子里。”

  ——不,我的心在九天之上。

  和珅看着纪晓岚,他看得出纪晓岚是真心这样认为的,真心以为他是一个值得被提携的后辈。他突然真正觉得自惭形秽了,这样的人被他利用、算计,他想,若是真的成了,他死后一定得下十八层地狱才行。

  纪晓岚也看着和珅。这个年轻了他十岁的后辈在他眼里是带着一层光晕的——哦,因为他近视嘛。但和珅在他心中的确是个非常可惜的年轻人,看文章法度,也不是不入流的学子,当年科考,兴许只是文章未能中考官罢了。和珅也与他说过,在咸安宫官学读书时多钻研清文蒙语之类,分了精力去;兼之家境贫寒,日子难过,总之没有其余考生那般好的际遇。他说这话的时候面上带着笑,纪晓岚看了却觉得笑不出来。

  他只是缺一个机会啊。纪晓岚心想。

  他愿意给他,只要他能给。

  

  和珅到底是率先打破了沉默。他手抚着茶盏,轻声问:“先生心里,什么才是值得一生追寻的事呢?”

  纪晓岚不假思索:“做好一件事就够了,忠君爱国。”

  和珅抬眼看着纪晓岚,若有所思。纪晓岚说话的时候完全没有思考,可知果然是如此想的。和珅反省了一下自己的想法,突然觉得有些高兴。他笑了起来:“学生也是这样想的。”

  他当然是忠君的,没有人比他更忠君了:他从咸安宫官学时就努力揣摩乾隆的行事风格和爱好,甚至模仿他的笔迹,着了魔似的一遍遍练习。同学都因他过于勤奋,疏远他,他也不在意。有时做梦,梦里都是自己当了官,伺候得乾隆高高兴兴。和珅想到这里,突然觉得负罪感轻了一些——他和他的志向是一样的,即使路子不大相同;可那是因为他没有机会。

  纪晓岚看他笑,便也跟着笑起来,道:“这件事很不容易的。你也愿意做吗?”

  和珅点头:“当然。”他又补充道,“当然不容易,可我也当然愿意做。”

  “好!”纪晓岚笑得眼角都眯起来,眼底卧蚕隆得温和柔软。

  我果然没看错人,他想。这个后辈,简直是可着他心意长的。

  ——若有机会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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